“后来我们从那个西北酒楼中逃出来,你还是坚定不移地想要跟着贺徊。”贺昭舔了舔唇角,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,是我想多了。”
不知为什么,他的语气有些飘忽,目光却紧紧地停在了谢庭川的身上,似乎是在试探着什么。
谢庭川常年都是一副表情,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。所以贺昭看不出对方的心悬起又落下,目光涣散又重新聚集。
谢庭川当真是松了一口气。
原来贺昭并不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……对他做的那些事情。
想想也不太可能……若是贺昭知道自己的心意,这些年来也不可能这么对自己。
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贺徊,也不可能装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似的,跟自己演这么久的戏。
“陛下说这些,倒是让臣想起了一些往事。”谢庭川情绪大起大落之后赫然出声,声音很低哑。
贺昭听着对方的称呼,皱了皱眉,但是没有予以纠正。
“从酒楼里逃出去之后,陛下一直写信给臣。”谢庭川的神思飘到了很久之前,“希望臣投奔于你。”
贺昭呼吸一轻,他微微抬头:“是有此事。”
“当时臣以为陛下是看中臣的领兵才能。”谢庭川的话忽然有些涩口,他近乎于是自虐似的,问出了一句,“现在想来,莫非是陛下以为臣心悦于你,才屡次私信于臣,想要得到谢家的兵权?”
贺昭怔了怔,张了张唇,却没有说话。
谢庭川见着他的反应,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,但是心尖已经在滴血:“所以当时陛下是以为臣对你有意,想要借着臣的手,拉拢整个谢家。”
他肩膀轻轻颤着,自嘲一样,抖着声音道:“臣当时还奇怪……臣当时就算再有才略,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,陛下若是想要得到谢家的扶持,何不直接联系臣的父兄?”
谢庭川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份心思藏得很深了,但是不曾想对方还是有所发觉,还利用过自己……
以他最深恶痛绝的方式。
贺昭不知道,就在他写了第五封信之后,谢庭川终于鼓起勇气,跟谢老将军说了站队宸王的事情。
也就是那一次,谢老将军见他如此执迷不悟,才将先帝的密诏偷偷说予他听,彻底断了他的念想。
其实谢庭川真的是想过和贺昭站在一起的。
可听到了贺昭的话之后,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。
“陛下从前总是说臣背叛了你,是指臣在回信上有所动摇,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怀王的事情吗?难道陛下不知道当时臣的父兄皆在世,谢家由不得臣做主吗?”
“所以这些年来陛下欺辱臣,折磨臣,除了报复了怀王之外,还报复了从前那个摇摆不定的谢庭川吗?”谢庭川戚戚一笑,“报复了那个你以为心悦于你,但其实喜欢怀王的谢庭川吗?陛下……这算是恼羞成怒吗?”这些话像是自我凌迟一般,剔着他的血肉,钻进他的骨头。
这么一想,有些一直存疑的事情都解释清了。
只是……与其知道这些,还不如一直当个傻子。
贺昭心中也不是很好受,他眸光晦暗了些许:“谢庭川,朕没有。”
谢庭川看着他,等着他的解释。
“朕当时确实是以为你……心悦于朕,才拉拢你,但是朕没想要得到整个谢家。”贺昭换了自称,他现在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,“朕很赏识你。”
谢庭川听到这话,胸口忽然闷得厉害,他立即道:“原来陛下得知一个男人觊觎自己,第一反应不是远离他,而是将他拉拢到身边。怎么……陛下当真是骨子里就喜欢男人吗?”
他觉得贺昭在说谎。
当时年少的谢庭川对贺昭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,除了自己身上不算太起眼的军功之外,他就只有身后的谢家了。
那可是整个齐国三分之二的兵权。
贺昭被堵住了话,想要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。
“你不信便罢了,朕是真的没有想通过你得到谢家的扶持。”贺昭的回应有些冷漠,他不喜欢谢庭川质问自己。
他当时是怎么想的……时间过去了太久,他竟然也有些忘记了。
他只记得自己当初很迫切地想要让谢庭川跟自己站在一起,这样他对付怀王的时候就不会畏手畏脚了。
他还记得自己对谢庭川的“心意”并不反感,仅此而已。
只是……当自己和贺徊共同落入敌军的圈套,而谢庭川骑着马,只将贺徊救走之后,贺昭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