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庭川神色微变:“陛下没有亮明身份?”
“没有,他们只知道我是京城来的。”贺昭道,“临走之前我送来了一封密诏,说是要派人再来监管堤坝修建一事。他们估计把我当成了……朝中派来监察的官员。”
任谁都没有想到京城中的皇帝会亲自来到这个小地方,监察堤坝修建一事。
谢庭川有些愕然:“那这儿的知府去往何处了?”
“会稽有个清州宴,听说这位知府大人前两日去赴宴,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。”贺昭冷嗤了一声,“这个知府名叫贾同冕,平日就喜欢四处野游,心思不放在公事上。”
谢庭川微阖眼眸,语气也有些审判的意味:“在其位谋其事,他这是能不称职。”
“若真是昏庸也就罢了,我担心的是……海陵上下的地方官私吞了朝廷的拨款。”贺昭掐着自己的眉心,颇为无奈,“不过今日在知府处并未查得异常,或者……我应该亲自去一趟贾府。”
谢庭川有些不赞同,他垂下了头:“陛下还未亮明身份,若是被人发现,会有危险。”
贺昭听到这话,慢慢地抬起头来,声音嘶哑:“我若是被人抓住,你会来救我吗?”
谢庭川面色一滞,过了许久,才道了一声:“当然。”
他是天子,自己是臣子。
天子遭难,臣子哪有置之不顾的道理。
贺昭似乎能从他的眸中读出这些意思来,他微微勾唇,脸上有些嘲弄之意:“我若不小心在贾府丢了命,你岂不是得偿所愿了?”
谢庭川觉得这话有些刺耳,不知怎么回复。
得偿所愿,他“愿”的是什么?
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贺昭倒是比自己还清楚了。
“过来。”贺昭拍了拍身边的软垫,“陪我喝点花茶吧。”
谢庭川看着他手中的青纹酒壶,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,思绪再一次被打乱。
“怎么,怕我下药?”贺昭眯着眼睛看他,他晃了晃手中的浓茶,解释道,“我喝惯了信居的雪芽,你又不爱喝这茶叶。听说这种花茶能解乏,我才让店小二送上来了一壶。”
谢庭川将信将疑地坐在了他身边,接过他手里的花茶,闻着果真只有清丽的花香味儿。
他脸色犹豫,但是僵坐了半晌之后,还是捏起茶杯,仰头饮了半杯。
贺昭幽幽地看着他,执着茶杯,仰头饮尽了剩余的茶水。
“本来是想叫小二送酒过来,但是我突然想起&ash;&ash;你酒量很差。”他拉过了谢庭川的手腕,对方像是承不住力,一下子倒在了贺昭的怀中。
“陛下……”谢庭川嗓子干哑,“我有点困了。”
贺昭嗅着他的衣襟,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兰花香味儿。
“店小二说,这里的花茶有养神安眠的功效,困是正常的。”贺昭的语气十分冷静,揽着他的腰,细细地吻着他的唇。
谢庭川思绪混乱,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要晕过去了:“陛下,这花茶中是不是……”
“有药。”贺昭坦然承认,“安神的药,你且休息吧。”
谢庭川的意识有些模糊了,脸上慢慢涌现一抹酡红。
他看着不像是困了,倒像是……醉了。
贺昭将人打横抱了起来,放在了一边的床上。
“陛下……”谢庭川喃喃道。
贺昭揉了揉他的脸:“我在。”
“陛下……要做什么?”
其实贺昭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。
他白日里买了三颗“春酲”,这是一种服下之后能让人生出醉意的药。
江南多失意的游子,整日不是怨声载道便是愤世嫉俗,他们经常饮酒赋诗,半梦半醒,但是过多饮酒容易伤身,于是便服用“春酲”借以麻痹自己。
贺昭从前就听说过这种药,本以为是讹传,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功效。
他没有什么要问的东西了。
但他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看着谢庭川&ash;&ash;哪怕只有一晚。
“这几日你总是躲着我。”贺昭低声道,“我本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。”
谢庭川怔怔看着对方的眉眼,眸中似有水光。
“说好了不碰你,就不会碰你。”贺昭坐在床边,叹了气,“你陪我说会儿话吧。”
谢庭川伸出手来,握住了对方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