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岁的谢庭川还没长开,比十九岁的贺昭矮了一个头。
要说“小身子骨”,确实不算太夸张。但是谢庭川当时已经领过兵打过仗了,外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说一声“小谢将军”,在贺昭这,却被说得像小鸡崽子一样弱。
谢庭川没有理会对方的冷嘲热讽,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,他已经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。
“殿下……”
睡梦中的谢庭川开始冒冷汗,梦中又变成了二人紧紧相拥着,从山谷处滚落的画面。
“谢庭川,朕不要你死。”朦胧的声音,像是毒药一般灌进谢庭川的脑海中,这道声音折磨了他两年,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梦到过多少次了。
他仿若被人扼住了咽喉,痛到快要窒息。
就在那一刻,谢庭川倏然间挺起身子,从床上惊醒。这么大的动静,震得床边挂着的佩剑都掉到地上了。
谢庭川心有余悸地坐在床上,望着身前的白色帏帘发呆。
屋外守夜的人听到了屋内的动静,连忙推开门:“二爷……”
是阿茶。
这是在西北军营,不是在京城谢府,谢庭川曾经多次跟他说不必每晚都在外面候着,但是阿茶还是一根筋地坚持给谢庭川守夜。
谢庭川回过神来,看着眼睛有点红的阿茶,猜到这人大概是又被自己吵醒了,便揉了揉眉心,出声劝道:“阿茶,这儿的晚上太冷了,你以后别在外面候着了。”
阿茶置若罔闻,自顾自走上前来,给谢庭川掖了掖被角,有些心疼道:“二爷这是又做噩梦了?”
谢庭川不语。
阿茶也没有再问,他继续说道:“再睡一会儿吧,二爷,还得一会儿才能天亮呢。”
谢庭川点头。
他慢慢地躺下了,平静地看向阿茶,在对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,问了句:“阿茶,我方才说梦话了吗?”
阿茶身形一滞,道:“奴才方才没听见。”
谢庭川闻言,闭上了眼睛:“知道了,你也回去休息吧,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。”
阿茶轻轻颔首,退了出去,带上了门。
次日,晨光熹微。
谢庭川醒得很早,他有早起练剑的习惯,这两年来,除了打仗的时候,一日都未曾落下。
平时他练剑的时候无人打扰,但是今日却被人意外中断。
梁临砚来了。
他是三年前被派去北疆历练的,家里的长辈本来也是想着让他出去吃点苦头,长长见识,但是没想到这不着调的小子竟然真的有几分领兵打仗的天赋,在胜了两场小战役之后,再也无人轻看他。
他和陆怀安不一样,他一开始就是从军中从小的兵做起的,每一次晋升都是用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。
虽然他现在的军衔不如陆怀安高,但是军中的人对他更倾佩一些。
“允执,你来了。”谢庭川收回了剑,望向来人,拿起了桌边的水壶,喝了几口,“可有要事?”
梁临砚咧开了一抹笑,坐在了桌边,道:“有个消息要带给你。”
谢庭川刚练完剑,额上浮着一层密汗,他跟着坐了下来,开口道:“你说。”
“月底,京城要来人,在西北设猎场,办围猎大会。”梁临砚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份书信,“宫里来的。”
谢庭川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印章,眼神一震。
“临舟,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惹得陛下这么生气,但是……这次是‘将功赎罪’的好机会。错过了这次围猎,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。”梁临砚说道,“我知道你这人不屑于做奉承讨好的事情,但你得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,你总不能一直在西北过一辈子。”
刚来到这儿没多久的他,还不知道谢庭川这儿具体发生了什么。他和京城中的多数人一样,都以为他是被陛下降罪,“流放”到西北了。
谢庭川默不作声,又仰头喝了几口水。
“临舟……”梁临砚张了张唇,又劝道,“你若是有意的话,我到时候在陛下面前多多进言几句。”
谢庭川忽然撂下了水壶。
几滴水从中溅出,迸到了二人的身上。
“不用了。”谢庭川擦了擦嘴,道,“等会儿帮我跟周将军说一声,让他以他的名义写一封信送回京城,就说……最近西北不太平,恐有事端,望陛下将围猎的地点改到西疆。”周将军是他的副将,这两年一直是他代替谢庭川和京城联络的。
齐国西疆靠着西域八国,毗邻乌夜国。
自从乌夜国国王的亲哥哥和齐国王爷“私定终身”之后,两国签订了和平协定,西疆成了整个齐国最安全的边线。从前谢庭川本是镇守西疆和西北的,现在他只需守好西北就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