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都是耳力极好的人,此时的他们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。
贺昭的呼吸声是急促的,而谢庭川的偏缓。
相见了,却不知怎么开口,这般没有缘由的对峙,将时间熬得更加漫长。
“西线战况已经说与陛下听了,”谢庭川不打算在这儿继续候着,他往后退了一步,“臣先行告退……”
“别走。”贺昭脸上有了些慌色,他抬起头来,看向对方。
谢庭川顿住了脚步。
“谢庭川,你当真这般狠心。”贺昭苦笑了一声,他眼眶有些红,面色也憔悴。
他知道谢庭川不想见自己,于是就一直将自己“锁”在京城中。曾有许多个难以安眠的夜晚,他很想一个人出宫,去西北,去找谢庭川,但是他知道他不能。
皇宫的诸多事宜尚且能让身边的心腹代劳,可是就算他走了又能怎么样?
若是真的见到了人,恐怕也会被人赶出来吧。
其实这次他将围猎大会设在西北,是有私心的。
他和谢庭川之前说的那些缘由都是借口,他是皇帝,只是定个围猎的地点,哪里就这么为难了。
不得不在西北办围猎的原因是,西北有谢庭川,他想见见他。
“围猎一过,朕就要回去了。”贺昭眼中似有乞求地道,“就只有这几天,你也不愿意给朕一点好脸色吗?”
谢庭川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,道:“陛下是否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?”
贺昭闻言,眼中划过一抹落寞,他自嘲一笑:“朕没忘。”
“可是朕有点后悔,”他将自己的气息放得很轻,“你在西北的这两年,朕每日都在想你。”
“朕想你,想再试试能不能挽回你,但是前两日又听到你说,你在这里过得很好。”贺昭断断续续地说道,“你过得很好,可是朕过得不好。朕想要过得好,你就不能好。”
随后,他摇摇头,脸上似乎很痛苦:“酒是好东西,喝了之后就不会想起这些事情了。”
谢庭川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半句话。
倒也不是完全不想搭理对方,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这时候,贺裕带来的太医到了。
贺裕依旧没有进来,只是让太医进来给谢庭川处理脸上的伤痕。
太医的手法确实比军医的细一些,包扎上药的时候,谢庭川都没有感受到多少痛意。
整个过程中,贺昭都在盯着他们看。
在贺昭的注目下,太医脸上有几分不自然。他是奉命来给谢将军处理伤口,也知道地点是贺昭的营帐,但是没想到这里头的二人……看着这么奇怪。
他说不上来,只觉得背后的那道目光快要将自己烧穿了。
大概过了一刻钟,伤口就被处理好了,帐中散开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。
谢庭川脸上的这道伤痕确实醒目,包扎完之后,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。
“将军这几日伤口不能碰水,”太医叮嘱道,“饮食也需清淡些。”
谢庭川颔首:“多谢大人。”
太医走后,他也跟着起身。
紧接着,他就听到背后传来贺昭很轻的一声:“你也要走吗?”
谢庭川回:“陛下,时辰不早了。”
贺昭这次没再挽留,只是点了头:“朕送你。”
“不必,”谢庭川害怕这人再扯到伤口,便阻止道,“陛下仔细伤口再裂开了。”
贺昭停住了脚步。
谢庭川看着他,最终还是忍不住妥协似的说了一句:“陛下,就算为了国事考虑,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。”
又不是铁打的人,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糟践。
这是重逢之后,他第一次用这般和缓的语气和贺昭说话。
贺昭听到之后就愣住了。
“陛下多年算计谋权,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,难道就甘愿等到自己身子垮了,将这一国江山拱手送人吗?”谢庭川又道。
这样,也算是应了贺裕拜托他劝慰这人的请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