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,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。
“末将见过主帅。”断了一臂的梁临砚不再像以前那般意气风发,他单膝跪在地上,身形摇摇晃晃的,几乎要撑不住。
谢庭川看着来人,心中又像是被什么捶打了一下似的,他有些艰涩地开口:“起来吧,你如何了?”
梁临砚慢慢地站起身子,抬起眸子,猝不及防地和对方身边的贺昭对上。
“陛……”
“他是我请来的军师。”谢庭川打断道,“你找我有事吗?”
梁临砚心中惊了一下,却也没有愣在那儿,他没有再纠结贺昭的事,他将目光移回了谢庭川的脸上,轻声道:“主帅,我来请罪。”
谢庭川沉默了一瞬,缓缓开口道:“这跟你无关。”
“无论有没有关系,结果都已经成这样了。”梁临砚苦笑了一下,“还请主帅赐罪。”
“好好留着你的性命吧,”谢庭川并没有理会他的请求,“留着这口气,替我……将他们带出去。”
听到这话的梁临砚没反应过来:“将军……”
“报&ash;&ash;”一个将士忽然打断了几人的谈话,他神色慌张,甚至顾不得行军礼。
“主帅,将军,秽生回来了。”
谢庭川心里“咯噔”了一声:“回来便回来了,你慌什么,他人现在在何处?”
话音刚落,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。
要知道……这个峡谷刚死了不少人,本就是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了。
但是谢庭川还是能闻到一股新鲜的、刺鼻的血味儿。
一个小小的身影,蜷缩着身子,被人抬到了谢庭川的面前。
抬他的人也很吃力,因为他身上几乎找不出来一块好地方。
几十支箭射穿了他的身体,他整个人都很虚弱,像是下一刻就要咽气了一样。
“秽生!”谢庭川双目充血,跌跌撞撞地奔到了那孩子的面前,“你怎么样了,秽生……”
“东三度,北角。”秽生十分吃力地打了几个手势,“半盏茶。”
他一边说话,一边往外吐血。
他比划的那几个手势是西北军的暗号,只有他们内部人才能看得懂。
&ash;&ash;东三度北角有突破口,若是派出一个小队牵住敌军,大概能换来半盏茶的逃生功夫。
秽生哆嗦着手,又伸出了五根手指。
&ash;&ash;派出去的小队,至少得五百人。
做完这一切,他脖子上的青筋涨得快要炸开,整张脸憋得青紫一片,他又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,气息更加微弱。
在场的都是常年行军的人,哪里会看不出他此刻已经是无力回天了。
强撑着一口气回到这里,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。
谢庭川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冰凉了。
他跪在秽生的面前,握住了他那只沾满鲜血的手,强忍着泪水:“秽生……”
秽生小小的脸上一片解脱的神色,他似乎很高兴,自己能在临死之前将这个消息传给谢庭川。
“谢,谢谢你,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,眼角处淌下了最后一滴泪,“大哥哥。”
谢谢你将他从那个地方带出来。
谢谢你收留了他这么多年。
谢谢你教会了他那么多东西,告诉了他,那个江南小城外,还有这么广袤的草原和天空。
他一直有句话没告诉谢庭川。
其实他不想叫他将军,也不想叫他主帅。
他更想唤他一声“哥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