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趟来西北,他根本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。
“老七,”贺昭问,“……你听说过瞎子当皇帝吗?”
贺裕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得措手不及。
这般恃才傲物、心比天高的人物,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皇兄变了……真的变了。
贺裕心里慌了:“皇兄,你别这么说,太医院那边,说不定有办法的。”
“我不知道,我不敢赌,我现在根本不能想这件事。”贺昭的语气平静,但是无神的双眼透着几分死气,整个人散发着无法言说的颓败感,“如果我不能当皇帝了,我还能配得上他吗?如果我要当一辈子瞎子,难不成让他照顾我一辈子吗?”
而且这一切都是在谢庭川已经原谅他并且接受他的前提下。
在龙鳞谷中,他们说了不少话。
贺昭能感受到谢庭川的松动,对方留下来的那几句“遗言”,真的像是已经回心转意了。
他也很想仔细琢磨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,但是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想那么多。
坠崖之后,他只能躺在床上。无事可做的日子里,他一直在回忆龙鳞谷中的点点滴滴。
可是直到现在&ash;&ash;他也不敢确定对方的意思。
“什么配不配的,若是你们两人心意相通,还管这么多做什么?”贺裕心疼道,“总有办法的……皇兄,你先别忧心这些,你身上还有伤呢。”
“贺裕,你不懂。”贺昭喃喃道,“我之前跟他说,要一直护着他的。但是我现在成了累赘,自己都顾不上,还谈何保护旁人呢……”
“只是失明几日罢了,”贺裕说出来的话,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,还是安慰自己,“一定会好的,一定会好的。”
贺昭淡然一笑,没有开口。
“皇兄,你别这样,我有点害怕。”贺裕到底是个哥哥庇佑长大的孩子,见自己的亲哥哥变得这样消沉,他十分惶恐。
“别怕。”贺昭摇摇头,“留住一条命,就很幸运了。”
“你别老是这么想,也别担心谢将军不要你,”贺裕带着哭腔安慰对方,“你不知道他这几日有多难过,他有一次喝醉了,昏倒在后山,我们的人找到之后,他脸上的泪还没干。”
贺昭闻言,睫毛扑簌了一下,呼吸有些急促:“你说的,是真的吗?”
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贺裕低声道,“皇兄,谢将军也钟情于你呢。你别老是这么……妄自菲薄。”
“那……你可知道现在谢将军在何处?等会儿他便要寻过来了吗?”贺昭反握住贺裕的手,他想要起身,但是借不了力,只能扬起脖子,“你,你帮我看看,我脸上脏吗?”
他坠崖之后脸上沾了不少泥,侧脸还有一道被树杈剐蹭出来的伤痕。
贺裕抬起胳膊,蹭掉了自己的泪,尽力用平稳的声音道:“不脏,那个阿婆给你擦得很干净。”
“右脸还有一条伤痕,”贺昭微微歪头,急切却隐忍的语气,“丑吗?”
贺裕心里堵得厉害,他一个劲哄道:“不丑。”
“那现在的我和梁临砚,哪个好看?”他又问道。
贺裕:“……”
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要提起梁临砚,不过他还是很诚恳地说道:“皇兄,梁临砚不如你。”
“我还是害怕。”贺昭的声音难得带了些许怯色,“我现在这副模样,他看见了,应当是要嫌弃的。”
“在你眼里,我就是这般肤浅的人吗?”
突然,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屋内二人的耳畔。
谢庭川三步作两步地走上前来,纵使已经做好了准备,但看着床上贺昭的模样,还是避无可避地心痛了一下。
贺裕立刻腾出了地方,让给了谢庭川。
贺昭伸出手,在空中抓了一下:“临舟?”
谢庭川将那只手抓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