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却璃有些迷惘。
他摸了摸脖子，没有感觉。
贺兰雪呢？
这是哪？
林却璃低头一看随即吓了一跳，他似乎“缩水”了。
这具身体穿着粗衣麻布，是一个小少年，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。
还没搞清楚状况，他抬头就见眼前好几个老百姓围住了自己，却全都是愁云惨雾的脸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才来！我们一直在等修者来救我们……”
“晚了、晚了……村子已经没了！”
林却璃转头仔细一看，眼前的村落只剩下残骸，到处都是白布裹着的尸首，空气中有浓重的焦味与腐臭味。
有人哭着跪倒在自己身前，拖拽着自己的衣摆，“你若是早一刻钟来……我的孩子便不会被魔物给杀了！”你不是修者吗！为何不守信用，万剑门分明说好今日之前会抵达，你们承诺了会救我们……”
身后似有人在辩驳，“不是的！是我们来的路上在林家村遇见了别的魔族，他们埋下了火药正欲引爆……”
“林家村的命是命，我们的就不是了吗！”
“若是早一刻钟，只要再早一刻钟……”
鼻尖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，耳边充斥的是窒息与压迫的指责。
林却璃有些害怕地往后退，只觉得头晕，心口也忽然多了几分酸涩，像是忽然出现了不属于他的情绪，可能是这个十四五岁少年的。
&ash;&ash;我做错了决定。
……
再一睁眼，四周的嘈杂声已经彻底消失，他处在一个安静的房间，与之前的场景形成了浓烈的对比。
房内四面都是铜墙铁壁，写满符咒经文，他见自己跪在一个老者身前。
林却璃这下已经确定了。
他和贺兰雪灵气交融后，他便进入了贺兰雪的“心魔”，成了贺兰雪，这里是贺兰雪的识海。
老者垂眸，“你爱欲成恨，杀心成性，如何成为苍生道修者？苍生道修者心系天下，应心怀慈悲，而不似你这般。”
房内回声绕梁，老者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年轻的贺兰雪抱拳道：“弟子有过。”
“也罢……”老者将一串朱砂放到贺兰雪掌心，“此串珠为警醒，克己复礼，静以修身，俭以养德。”
“若你实在无法控制戾气，便将之投放在魔物身上，为天下苍生杀尽魔物，扫尽天下雪。”
“弟子谨记在心，往后将一心斩妖除魔。”
那串珠从此往后被灌注了爱欲与厌恶，每一颗朱砂都变得滚烫、刺人，就为将主人与这些“多余的情绪”剥离。
……
这些画面看似冗长，却也不过是一瞬。
林却璃猛地惊醒，就见贺兰雪眸光里的红消散，他看到自己似是一顿，随后手猛地一松。
没有了钳制，林却璃当即倒下，被贺兰雪给稳稳接住。
林却璃头晕眼花，脖子处还隐隐作痛，他没有察觉到贺兰雪眼中异样的情绪，只是哑声道：“师尊……”
他抓住贺兰雪的衣领，似是还有些不安，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他的师尊，师尊是不是恢复如常了。
“嗯。”
贺兰雪抱着的人此刻泫然欲泣地靠着自己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，他能听到那急促和难受的呼吸声。
贺兰雪手按在林却璃的背上。
断魂散不会挑人，灵气与神识在那一瞬间的交融后，贺兰雪也触摸到了林却璃的识海，看见他的心魔。
不，那也不算心魔。
许是林却璃心大，他连执念都没有，识海一片温柔、柔软，顶多是……心愿？
在那里，贺兰雪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。
身影一袭白衣白发，抓不到、摸不着，更追不上。
在识海消散之前，贺兰雪就见那身影回眸。
&ash;&ash;是他自己。
贺兰雪看见了“贺兰雪”。
悬崖底下，浓雾还未散去，树妖的遗骸落了满地，两人此刻帖在一起，心脏隔着皮肉在跳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