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胡思乱想着,上首的崔娘娘开口道:“柔波自幼身子有些不足,因此家里人便不忍在功课上过苛了,诗赋上没怎么经心,闺阁之作,格局小了些,太子和这一首,倒没什么处,只‘临风缟衣人’‘空山倦游晚’、这两句太过萧索,春日本是万物生发之日,少年人理当蓬勃生气才是,实不该为赋新词写这些伤春之语。”
赵朴真心里大惊,原来适才她听到太子和诗,心中也觉得作为一国储君,在这热热闹闹的宫宴上,作此萧索老成的诗,实在有些不合适,还不如秦王索性写个圆圆满满花团锦簇的应制诗,四平八稳的格律,说不上好,却也挑不出错儿,如今崔娘娘一针见血,显然这话也只有太子的亲生母亲才有资格说,别的人倒不好说什么。
只见东阳公主扬眉笑道:“我听着倒很好,太子自幼就是这持重冷清的性格,无为而治,随心即可,知非道长如今在清静之地修道,应该讲究清静无为才是,如何倒还讲这人间锦绣繁华呢,苟无金骨相,不列丹台名,这凡心偶炽,孽火齐攻的,对修道可大大不利呢……”语气夹枪带棒,连讥带讽的,竟是毫不遮掩。
赵朴真心中洞然,东阳公主早已视太子为自己的傀儡,太子妃的人选自然是要她来决定,如今太子的生母却忽然出现,还带着个崔家的贵女赴宴,似是要干涉太子的婚事,这显然大大触及了她的逆鳞——然而作为太子的生母,她要管自己亲儿子的婚事,那显然是天经地义的,崔姓又是五姓中的第一姓,崔氏贵女,可没有什么配不上太子的,东阳公主这口恶气出不来,只能暗讽崔婉出家了还要插手凡间事多管闲事了,她本就跋扈惯的,说起话来也是任性得很。
东阳公主这话一说,席上一静,本来窦皇后作为主宴之人,这时候该在中间调停才是,毕竟这两位,一般贵女命妇是没有资格插嘴的,但窦皇后如今木着脸仿佛不存在一般,只看崔娘娘微微一笑:“庄老尚且梦蝶,我如今所眷恋凡尘者,不过这一点血肉之情,清静无为后,可还有一句顺其自然——游心于淡,合气于漠,我自随心,方合于天地大道。”
东阳公主轻哼了一声,竟也没有继续纠缠,只是有些不耐烦看向下首女官:“其他诗呢?”
这时负责拆诗笺的女官忙笑着转呈:“这是秦王殿下和的上官小姐的诗。”
王爷竟然抽到的是上官筠的诗?席上蓦的一静,都看向上官筠,上官筠显然也微微有些错愕,这时上首一直仿佛不存在的窦皇后忽然含笑道:“居然是秦王拿到了上官娘子的诗吗?快快念来。”